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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章大勢已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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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章 大勢已去

我在椅子上直了直身子,看著走進來的年妃。此時的年妃臉色已經不能用好不好來形容了,她很憔悴,眼睛也有些紅腫,神情焦慮,一看就是滿腹心事。最近胤禛依舊會去看她,可是頻率大大的降低了,再加上年羹堯被降職,在朝中勢力大減,她這貴妃娘娘在後宮也不如從前那樣自在。眾位嬪妃、娘娘雖然口中不說,可都在看著好戲,等著看著年妃最後下場如何!

年汐嵐向我行過禮,我命流霜為她看座。她卻一直躊躇地不開口,她不說話我也不好說什麽,就只能說一些不找邊際的話。

一會,年汐嵐輕聲說道:“娘娘可否摒退宮人?”

要說正題了,我沖流霜點點頭,流霜遣退了所有人,卻站在我身後沒有動。年汐嵐看看她,又看看我,我笑著說:“流霜從不需要退下。”

年汐嵐垂下眼,似是鼓足了勇氣,擡起頭看著我說道:“請姐姐在皇上面前替我兄長美言幾句。”

我笑著搖搖頭,沒想到年汐嵐還會這麽天真,便開口說道:“後宮不參政,這是自古就有的規矩。更何況這是皇上決定的,誰也無法更改。”

“請姐姐看在汐嵐的薄面,看在我兄長為皇上戎馬半生的份上,請皇上手下留情吧!”年汐嵐說著淚水就流了下來,直直的跪在我面前,神情悲切,讓人動容。

“汐嵐,你此刻求我還不如親自去求皇上,皇上對你寵愛有加,你的話或許有用。”我誠懇地說道,並示意流霜扶她起身。

“皇上在我面前從不曾提及兄長一句,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了,可剛一開口,就被皇上制止,他說永不要在我口中聽見有關任何我兄長的事。”年汐嵐用手絹輕拭淚眼,說的好不淒楚。“娘娘,汐嵐真的是沒辦了。”她在次說道。

“月盈則虧,水滿則溢,這個道理你懂嗎?”等到年汐嵐止住悲聲,我輕聲說道。她看著我點點頭,眼中的希望也減去一份。“可是似乎你家兄長並不明白,”我繼續說道:“天地君親,萬物皆有綱常。作為臣子要恪守本分,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,所以現在他的處境是自己造成的,無人能再救他。”想不到我在清朝生活了這麽多年,現在連這尊卑觀念已經深深地刻在了骨子裏,此時的我只是烏拉那拉氏,早已不是前世的人了!

年汐嵐悄然離去了,她來時眼中多少還帶著希望的光輝,而走時卻只剩一片灰蒙。

做完晚課從佛堂出來,便看見胤禛正坐在西暖閣裏,手裏拿了本書正在觀看。“皇上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?”我行完禮後問道。

“難得今日空閑,過來看看你。”胤禛放下書,不緊不慢地說著。“聽說年妃今日來過了?”他問道。

“是,來過了,想為他哥哥求情。”我直言不諱的說道。

“你是如何回應的?”胤禛好以整暇的問我道。

“天罪孽猶可為,自罪孽不可活。”我不甚在意的說。

“你很久沒問我有關老八的事了?”他沈吟了一下,又說道。

“命數自有天定,人不勝天。”我看著他的眼睛說道,是天也是天,既是老天又是天子。胤禩的命運即被歷史註定,也被胤禛決定,他逃不開了。

“希望你真的這麽想,我不想朝堂上的事影響到你,無論因為什麽!”胤禛嘆了口氣的說道。

“我也希望,無論你做什麽決定之前都要三思。畢竟皇上說的話是聖旨,是萬難更改的。”最後我還是忍不住,希望他能在稍稍顧念一下兄弟情誼。

沒過幾日胤禛再次前往圓明園,則此行程後宮中嬪以上封號的女眷皆一同前往。在此次陣容龐大,車隊更是浩浩蕩蕩。到了圓明園十三早已等候在那,現在十三統領圓明園及暢春園的駐守兵丁,所以在我們來到之前,他早已料理好了一切。

我們剛整頓好沒幾天,胤禛頒布出了一道聖旨:革聖祖九皇子允禟貝子之爵。胤禟是第一個胤禛下手的對象,他們的命運也即將被終結了。

夏天就在我的昏昏欲睡中度過了,在這一段時間內,朝廷內外的官員不時地把有關年羹堯的罪狀呈上來,胤禛以“俯從群臣所請”為名,盡削年羹堯官職,並於九月下令捕拿年羹堯押送北京會審。

這件事很快就在圓明園內傳開了,年妃本已孱弱的身子更是一病不起。流霜告訴我年妃近日一直身體欠安,已經招了好多太醫了,可是似乎沒有什麽起色。我想了想,最後決定去看看她。

走近年妃才發現,原本水一樣的人,現在已經消瘦憔悴,就連下床也是件及其勉力的事情。我示意她不必多禮,接著說道:“怎麽病成這樣?太醫怎麽說的?”

“多謝娘娘前來探望,臣妾怕是無緣在服侍皇上和娘娘了。”瘦弱的臉龐上揚起一抹慘淡的笑容。

“別說這樣的話,你放心吧,好生調養你一定會好起來的。”看著她的樣子我知道,她恐怕真的時日無多了。

她只是一笑沒有再說什麽,反倒對屋裏的人說道:“你們都下去吧!”宮女悄然無聲的退了出去,屋中只剩下年汐嵐,我和流霜。年汐嵐似是及其疲憊,只說了幾句話就開始不停的喘息。

我看著她問道:“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?”

“姐姐,汐嵐自當年嫁入王府後,承蒙爺的錯愛,幸有姐姐的照顧,一直心懷感激。如今風中殘燭,只想與姐姐說幾句知心話。”她停下又喘了一會,我們沒有打斷她,等著她的下文。

“自從上次在宮中與姐姐談過後,汐嵐自知家兄罪孽難逃,已不求皇上能夠網開一面。但求皇上能留他一個全屍,也請皇上不要牽連我家其他人,家兄犯的錯由他一人承擔。家中老父年紀已高,實是經受不起喪子斷女之痛。”她說到這裏早已淚流滿面,泣不成聲了。

我皺著眉聽完她的話,心也不由得隨著她的哭泣聲一下下的抽痛著,看著她低聲問道:“為什不把這些話對皇上講,你直接說遠比我這樣傳話來的有效。”

“汐嵐實在是沒有面目同皇上講,我哥哥犯下如此大錯,可皇上卻沒有遷怒於我,依舊對我及福惠多加照顧。我,我怎好開口啊!”年汐嵐說的也是實話,年羹堯一案在朝中鬧得沸沸揚揚,就連年汐嵐自己都覺得愧對胤禛,可胤禛對她真可謂是情深意重啊!

“好,話我會幫你同皇上講,但是會有幾成作用,我就不敢保證了,你還是不要抱有太大希望的好。”我不是鐵石心腸的人,面對年汐嵐有如臨終遺言一般的話語不可能無動於衷,可是經過這麽多年的清宮生活,我最大的感悟就是:人貴在有自知之明。頭腦一熱盲目的應承她,對她對我都沒有好處。

“多謝姐姐,只要姐姐開口,皇上一定不會駁了姐姐的面子的。”她似是對我有充分的信心一般,聽到我的話顯得很是高興,好像已經成功了一樣。

“汐嵐還是不要高估我的好,我不希望你失望。”我中肯的說道。

“姐姐不會不知,姐姐對皇上來說是與我們眾人不同的,皇上對姐姐的情意是任何人都無法介入的。”她眼神肯定的看著我說道。

“是嗎?但願如此吧!”我不置可否的說道,胤禛對我到底是怎樣的情感,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,這種事外人又怎會了解的透徹呢?

“姐姐,汐嵐還有一件事不放心,請姐姐成全。”年汐嵐此刻的眼神裏流露出了濃濃的不舍。

“你是說福惠吧?”我再次問道。

“汐嵐想請求姐姐,在汐嵐不在時能夠照顧福惠,能夠讓他平安的長大。”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,一個母親在什麽情況下才會把自己的孩子交給別人?她的前方已然無路了。

“好,這件事我答應你,在我有生之年一定會好好照顧福惠,定待他如親子一般。”她的這個要求我一定會做到。

年汐嵐感激的跪倒在床上向我叩頭,我連忙讓流霜扶她躺下,可是她固執的向我叩了三個頭,然後滿臉淚痕的看著我輕聲地說:“謝謝”

從年汐嵐那回到我的院子,我覺得自己好像剛剛打過一場大仗,我癱倒在軟榻上,想著在年汐嵐院外看到的太醫,與他的簡短對話。

“年妃娘娘病情如何?”我沈聲問太醫道。

“回皇後娘娘話,年妃娘娘已然病入膏肓了。”太醫想了想最後這般回答道。

果然如此,我再次問道:“還有多久?”

“不超過三個月,如果娘娘心情平穩應該還能撐得更久一點。”太醫低著頭回答道。

我點了點頭,乏力的說道:“去吧。”

三個月?一個有著如此多不舍的人將在三個月後從此遠離這個世界,告別她愛的夫君,告別她的親兒,告別她年邁的父親,她的心中會是怎樣的痛楚?還記得那個剛嫁進王府那個有著一點羞怯的女子,還記得那個在宮門外同我談話的那個清秀人兒,可如今她卻已經病到了這般地步。迷迷糊糊的睡著了,只記得閉眼前有一滴溫熱淚順著臉頰緩緩滴落。

睜開眼我躺在寢室的床上,身後有一具溫暖的胸膛,我只輕微的動了一下,胤禛就在身後說道:“醒了?”

“你不是很忙嗎?怎麽有空過來?”我翻過身子與他四目相對。

“有些累了,所以過來休息一下。”他理直氣壯的說著。

“那你睡著了嗎?要不要再睡一會?”我看著他問道。

“躺一會就好了,睡覺對朕來說已經可以算的上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。”他笑著說道,語氣中帶著那麽一點的無奈。

看著他嘴邊的淺淺笑意,我突然想到了年汐嵐那梨花帶雨的臉龐,眉頭不自覺的慢慢皺起。

“你去看過年妃了?”胤禛撫著我的眉頭問道。

“她有兩件事,希望我能答應她。”趁著現在胤禛看起來心情還算不錯,我決定擇日不如撞日,就現在說了。

“哦?什麽事?”胤禛單手支頭的看著我說道。

“第一件事是求皇上能留年羹堯一個全屍,希望不要累及家人。”我看著胤禛的神色,謹慎的說著。

胤禛不置可否的點點頭,問道:“還有一件呢?”

“她希望我可以代為撫養福惠。”說起福惠我的神情也不免哀傷起來。

“福惠,”胤禛的視線透過我看向遠方,接著說道:“也只有交給你朕才放心。”

“那這件事你是答應了,那年羹堯......”我試探的問道。

“年羹堯可不僅僅是目無主上,他已有叛反之心,朕念在他戰功卓著,一再提醒並未戳破,可他卻愈加放肆,若不誅他,天理難容。”提起年羹堯胤禛臉上剛才的溫情轉瞬即逝,只剩下一片冰冷。

“年妃的要求並不多,只是掛念其父年事已高,希望不要累及家人而已。再說我今日見到了太醫,太醫說她也命不長久,這是她臨終希望,皇上總不好駁了她的心願,至少別讓她走的不安心。”我動之以情的極力勸說著。

“什麽時候你同年妃的關系這麽好了?”他沒有回答我,反倒是一臉不解的問道。

“在府中一同住了這麽多年,那還有什麽好不好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,鳥之將亡其鳴也哀,我又如何能忍心一口回絕她。”我不再看他,只把頭窩在他懷裏,聲音悶悶的說著。

他輕撫著我的背,低聲說:“如果不是顧念年妃,朕早已處決了年羹堯,怎還會等到此時?”

原來在他心中他還是如此顧念年妃的,心中的酸澀一點點的冒出頭,其實年妃就算誰都不求,胤禛也還是會這麽做的。但是想到年汐嵐憔悴的臉,我也算不負所托,還是值得的,至少她會走的安心些。

天氣轉涼,十一月初,宗人府議應革去允禩廉親王之爵,削宗籍。胤禛以“皇考升遐倏周三載,顧念兄弟情誼”為由,暫緩對胤禩的處理,這一舉措使得不少大臣上折,紛紛歌頌胤禛心胸寬厚。

我一邊咳嗽一邊聽著流霜的話,不由得笑了出來。如果沒有他的旨意,宗人府怎麽會有膽量來議一個親王有沒有罪?胤禛在這自導自演,眾人就一定要買票觀看,還要鼓掌叫好,這就是帝王的權利。

沒過幾日,在胤禛的帶領下,圓明園內的眾人起身去往遵化,前去祭陵。在今年之前,每年年底去祭陵都是弘歷,這一舉措相當於胤禛挑明,弘歷就是他“正大光明”匾額後的名字,也正因為這樣,胤禛與弘時的關系日趨惡化。

此次年汐嵐沒有跟隨,她實在病的不輕,太醫也說最好不要走動。胤禛準了她留在圓明園內,臨走時還特意叮囑太醫一定要好生照料。

京城離遵化並不遠,可是一路上胤禛都像是趕時間一樣,我知道他擔心著病在圓明園的年妃。

遵化是一處養人的好地方,但是住在這裏的十四恐怕不這麽想。他已被囚在這裏有兩年了,雖然衣食不缺,可是這種日子對一個馳騁疆場的人來說卻是最難熬的。這種日子磨平了他的性子,磨滅了他的鬥志,卻也有可能磨出他滔天的憤怒 。

再次見到十四,他雖略顯滄桑,可眼中依舊迸發著光亮。對胤禛稱不上有什麽反應,依舊是一副桀驁的樣子,看到胤禩時,眼光微微閃爍了下,接著就別開了眼。胤禛與十四這對同胞兄弟,如今形同陌路。胤禩與十四,曾經患難與共的手足,而現在卻也相對無言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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